歔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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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夫人回忆录(倒叙)

     外头的雨总归是有了要停的架势,这是三月里来的第三场大雨了,也是他离开的第五个月份。人前我是朝堂上风光无限的唯一执政女官,人后……我依旧是那个前北镇抚司兼东厂督主的对食遗孀。

    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党员,先开刀的就是拦住他上位的东厂党羽,督主便是首当其冲。

     新帝要揽权,自然有人上赶着立功,列了足足七十二条大罪,条条直取性命。我坐在暖阁里来回翻着已经泛黄的折子,是我亲自从新帝的龙案上取下来,跪在文武百官面前逐字逐句的看完的,那个时候他还远在江北替先帝找那个压根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所谓的亲娘,这些大都是前朝的旧事了,若要真的算起来,新帝的血统也是杂的。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那天风尘仆仆的回来,没有换衣裳,就只喝了一口我煲的汤,我还没来得及放盐。筷子还没夹起菜,锦衣卫就闯了进来,身边的小子们都拔出了刀,大有要动手的架势。小夏子一句“主父”还没说出口就被围墙上的锦衣卫射穿了喉咙,鲜血喷溅出来,大半都在我脸上还有那身新制的鲛纱上,满目的鲜红,顿时两波人都红了眼,抄起家伙来就动了手,他拉着我在屏风后面,匆匆拿指抹了抹我脸上的血迹,还是温热的,是他的温度。

    “阿琪,等我回来?要是我回不来,我也会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我还没做出反应,他把手上的扳指放进了我怀里,薄薄的唇吻在我沾着血迹的眉眼上,身上青竹的气息夹杂着外头的血腥气,却是让人不排斥。冲突结束了,满地的狼藉,残肢,血水漂浮在菜品上,竟然离奇的添了几分颜色。我顶着半张脸的血迹,站在门槛上往外瞧着,我知道他们早就走远了,我就只能看着。

    小夏子跟了他十来年,半大小子的时候就跟着伺候了,现如今就倒在面前没有拉到乱葬岗扔的道理,我托人通知了小夏子在乡下的哑妹妹,给了足足的银子保她下半辈子富裕,也算是替他积福了。

     宫里头传来旨意是在乞巧那天,我在院子里替他缝路上被勾坏的夹袄,前几日去还打趣他说,看以后我不和他搭伙过日子了谁还知他冷暖。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早上的霜冻还没化,迎来的两封圣旨,一封是新生,一封却结束了我的一生。代笔圣旨的左不过就那几个老匹夫,新帝写不出那么严苛的词句来,毕竟当年还做了他几个月的夫子,几斤几两我还是有数的。

    一条“赐和离,封歔家女为御前女官”,一条“抄家,判前东厂督主秋后问斩”。带头的是御前王玉的干儿子,和小夏子是同乡,路过我的时候扶了一把,只道“夫人节哀”,迅速的在我手里塞了把钥匙,我认得,是北镇抚司的天字甲等的。

      他还穿着回来的衣裳,在宽敞又灰暗的牢狱里还能隐约看到银线的波纹,瘦削的脸颊上见到我还扯出了一抹笑意,未出声,我也不愿他出声。散乱的发髻被拆了,满头乌发里夹杂好些稻草,牢头估计是忌惮,用刑也只在表浅,皮肉伤的血色早就成了暗色,一时间倒是不知道都在哪里。

      “你倔什么啊?”未语泪先流,“小皇帝想知道,咱们就告诉他,好不好?我去替你陈情……”

        “哭什么?”修长的指尖拂过我的泪珠,又用温润的掌心贴在我的面颊上,“莫哭了,做奴才的都要走到这步的,是我连累了你,总归拿我换你平安,值了。”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我跪坐在地上,握紧了他的手,刺骨的寒意顺着向上蔓延。

         “听着,阿琪,你得往前看,我可以活在你的回忆里,但是不能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侍奉过阉人,会被戳脊梁骨的。”他说的很轻,似乎只是在问我夜里睡得好不好,却砸在我的心肺里。 

        我的腰背瘫软了下来,泪水也干涸,只在脸上留下了几道泪痕,我就那么痴痴的望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一辈子记住他,余生只能靠着记忆苟延残喘。他有些干的唇瓣吻在我的唇角,亲昵又带着不舍,我努力的睁大眼睛控制泪水,空气里的尘埃也有了形状,随风飘散……就像我…和他。

        监斩官是北镇抚司里的,打过照面,打点银钱让我替他收尸,刽子手经验老到,定然不会有痛苦一说。都走到这步了,痛不痛苦又有什么。那日的素衣是他托人找的好料子替我裁剪的,说什么时候都得体体面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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